敢有歌吟动地哀,于无声处听惊雷

万家墨面没蒿莱,敢有歌吟动地哀; 心事浩茫连广宇,于无声处听惊雷!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 那一年,我21岁,正值人生最美好的阶段。从一座不像城市的城市,来到繁华热闹、五光十色的大都会,在象牙塔中编织着青春的豆芽梦,沉浸在情窦初开的暧昧中。虽然曾为远在龙族土地上那一阵腥风血雨而激动悲愤,总是热着眼眶读着文字的报导,却对自己家国的风云一无所知。在这片表象安宁的土地上,撒热血、抛头颅,我以为那是既遥远又荒谬的事。殊不知,水深火热处,正有人为了权益与公正,牺牲了自由,放弃了青春!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     带着厚厚的诗帖,带着懵懂和无知,我出席了那一场文学飨宴。诗人们、歌手们在台上吟着惊雷、歌着风雨,我静静坐在台下,以一个欣赏诗歌演绎者的身份。心中没有激情、没有感动,除了以掌声作为一个观众的回馈,这一场盛宴,带给我的只是雁过不留痕的淡然。如今想起,不禁汗颜,为自己的无知。那一年,我21岁,烟雨风云,离我甚远、甚远……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 19年后,我同样怀着欣赏诗歌演绎的心情,来到韩江学院的礼堂。冷气很冷,外头飘着绵绵细雨,我有几度还抖着身子。有人说,少了游川,动地吟不再地动山摇。我依稀记得,他在19年前朗着“我看见五百万张口,大大小小张张合合喋喋不休,却听不到一点声音”的激动。虽然当时我并无法体会他激动的理由,然而,印象还是有的。而今,我只是带着难得有机会出席文学盛宴的心情,以及对年轻岁月的缅怀,踏入韩江礼堂。      可是啊,当看着舞者神情肃穆悲切地在台上以丰富的肢体语言缅怀着游川,听着歌手以充满感情的歌声幽幽地唱出诗人的心情,听着诗人时而激动时而悲愤地述说着对家国的关怀、对现实的不满……我,受到了很大的冲击。我突然感觉到,我的内心是滚烫的,我的血液是翻腾的,我的喉头好几次哽咽着,我的眼眶好几次湿润着!早已过了热血年代的我,好久好久没有如此激动过,为了曾经我以为与我相隔遥远的那一些事。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这一晚,全场观众倾听着、思考着,时而因诗人的小把戏而笑着,我,也一样。可是,笑过之后,心头却有一点炙痛。听着欣彦幽幽地轻唱着“这片大好河山,月如,我们是多么钟爱 / 游子的故乡、种籽的土地 / 不论是现实中或睡梦里,都与思念和生死,关系紧密……”,再配合着吕育陶悲情地朗着“十八年来,小小的阴影,仍盘踞心中 / 不仅挥之不去,且不断地成长,似要吞噬这片美丽土地的上空……”,我热了眼眶。19年后的这一个寒冷的夜晚,我,终于读懂了动地吟。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 我,和许多人一样,都是热爱着这片土地的,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,想必也是我们选择死于斯的土地。我们只想以爱来浇灌这片美丽的沃土,绝对不想以仇恨的血浆来污染她、毁灭她!就像爱一个人未必要把“我爱你”挂在嘴边一样,我们拙于言辞,却不能判断我们的爱不比那些紧握拳头、激昂高喊的人的爱来得浅。我们安分地生活着,为家人、为未来打拼着,为更美好的家国默默耕耘着…… 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 可是,罪案频生、贪污滥权、金钱政治、百物腾涨、内安法令……我年轻的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学生生长在这样的年代,我年幼的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女儿生长在这样的年代。我尚未处于日薄西山之龄,不能对一切视之不见,听之不闻,却又无可奈何。很多时候,只能一面读着报导,一面悲愤填膺。最后,终于还是放下拳头,掩饰内心汹涌的暗流,继续站在学生面前小心翼翼地谈论着国事。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     19年后的这一个晚上,我坐在座无虚席却无法温暖起来的冷气礼堂内,心情随着台上的诗人、歌手、舞者起伏着、汹涌着、澎湃着,偶一回头,看见我那不谙世事的女儿,正无聊得借用手机微弱的光,翻阅着《小叮当》,心中突然一阵黯然:我,可以许她一个怎样的未来……            幼婷稿于2008年10月15日晚